连抽一枝香烟都引得她大发娇嗔,有人管到底是幸福的,现在太自由了,自由得寂寞,寂寞得伤心。
我们开头还通信,是我先停止覆信,觉得没意思,十张纸也比不上颊上一个轻吻,白浪费时间。
但照片仍在案头,银架子变了色,有空抹亮,不知为了什么,为了谁。
几百个日子,她应当早已渡过难关,建立新的社交关系。以她的魅力,不是难事。
她并不是绝色女,皮肤是好的,白皙,稍微难为情,便会泛起血色,粉红粉红,可爱得很。身裁倒是一流,高挑纤细,穿什么都好看。
平常不大化妆,略为妆扮,分外明艳。
出色的唐人女即使在温哥华也还不是太多,她愁什么出路呢,那边生活又比较悠闲,大把时间培养感情。
我们这一头情况差得远,每一刻空闲都用来赚钱,最近我连周末都利用上,接了图则做,早七点半起床,做到晚上七点,热水洗把睑,吃简单的晚餐,看完新闻,已经瞌睡。
也不光为钱,时间总要过去,与其漫无目的满城游荡,不如用来赚钱。
不过真是疲倦,月大做三十一日,月小做三十日,完全没有休息。
这时连吸烟也上了瘾。
像我这样的怪人,还挑剔别人呢。
每当谁要介绍女孩给我,并无兴奋之色。
彷佛次货对次货似的,他们总要把失意人同失意人拉在一起,像“安琪最近也丢了伴,不如介绍给他”或是“玛丽人很好,不过是寡妇”等等。
非要咱们泪眼对泪眼不可。
心领了。
两年后,同样的秋日早晨,亚热带的城市也沾了凉意,起床后做了浓茶,扭开无线电,坐在露台上抽烟,预备稍后开始工作。
电话铃响了。
周末习惯不接听任何电话,这是私人时间,不容骚扰,要约会的话,下周请早。
不知恁地,今次居然去取过话筒。
有位小姐叫我说话。
我说:“我就是。”
那边笑,报上名字。
我呆住了,她!但到底行走江湖日子已久,功夫颇为老到,略为一怔,立刻恢复原状。
“你在哪儿?”
“酒店。”
“回来渡假?”
“找房子。”
“不走了?”大吃一惊。
“看看情形如何。”
“不怎么好。”
“不是说已克服经济衰退?”
我但笑不语。
“出来吃杯茶如何?”她问。
我看著案头的一大堆功夫,一出去就交不了货,非得熬夜赶上不可,我最不能熬夜,人像僵尸,不能做事。
于是说:“我这边有亲友在,一时走不开,”又觉太冷淡,“你把号码留给我如何?”
她也没分辩,说了号码,挂电话。
我把熄掉的烟再燃起。不必害怕,仍是老朋友嘛,回来通个消息也是对的,不必怕她以为余情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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