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眠看他:“眼下是我执拗,想要报恩,就算到了皇上跟前,也如您所说,是皇上与太后疼我。还请吴公公不要攀扯我爹爹,这是两码事。”虽然姜眠对古代这个同名为“姜重山”的父亲并无感觉,但到底占了这个身体。那就有一份责任,不能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,而给人家扣上一顶恃功傲物的帽子。吴绍海微愣,前前后后的事合在一起,竟说不清姜眠见事糊涂还是清楚。连宴云笺都向他们的方向微微侧头。他骨节分明的手又不自觉捏住身侧棉被一片布料,节奏缓慢地摩挲。下套不成,吴绍海没有话回姜眠,暗暗思量这一节先放放。他目光落在宴云笺身上,满是厌恶:“还不滚下来跪好!姜小姑娘抬举你,你倒把自己当成主子了。难道你要舒舒服服躺着让太医来看吗?”宴云笺浑身血痕,却连句求恳也无,撑着手臂竟真的要起身。“别动!”姜眠跨步上前抓着他手,“你后背的伤还没愈合呢,这么乱动崩裂开不是更疼么?躺好,快。”她伸手,轻轻柔柔将他头按在枕头上。“姑娘,您不必为我……”姜眠直接捂嘴:“嘘。”吴绍海在旁看着,神情阴沉。一而再再而三,此事若换作往日,他甚至有胆子给姜眠一耳光,反正她爹在北境不知何年何月能回京。可现在他真不敢。姜重山大胜北胡,在燕山关外回了所有封赏,昼夜奔袭往京城赶。一不要侯爵之位,二不要金银珠宝,想要什么谁人不知。这个节骨眼上,哪有人敢动他的宝贝女儿。吴绍海咬着后槽牙,一时间还真拿姜眠没办法。身后太医在宫中浸润久了,却是个有眼力见的。见件事情到此地步不上不下,便站出来恭顺笑道:“吴公公,下官倒有个主意。”“其实姜小姑娘仁义心肠,不过想报恩罢了,又哪用得着这么麻烦。下官听闻当年姜大人走的时候给姜姑娘留了个玉坠子,里面的天骨丹是姜氏奇珍秘药,只需给他服用一粒,也就不必再叫太医院班门弄斧了。”天骨丹,那是极稀罕的物什。吴绍海流露些许笑意,“刘太医不提,咱家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,倒是个两全法子。”这一来,小丫头哪有脸闹到皇上跟前,再舍不得,也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他望向姜眠。姜眠只犹豫刹那。她知道这个玉坠子,贴身收着的,里边确实有三颗药丸。但既然是人家的家传之宝,自己取用却不妥当。而转念一想:要活着,那就必须按系统所说的办。此刻宴云笺比昨日虚弱太多,很有可能伤及性命。这是救赎本,她既听见,不能不给。算了,以后她对这里的“父母”多尽一份孝道来还这个亏欠。打定主意,姜眠二话不说解下挂在脖子上的玉坠,旋开机关,倒出一粒药丸。宴云笺双目失明,耳力却愈发强劲。他意识到姜眠正在做什么,一时间甚至忘了呼吸。吴绍海和刘太医更是惊呆。看姜眠来真的,吴绍海凝声道:“姜小姑娘,你手中的宝贝不是寻常俗物,用一颗便少一颗啊。”姜眠嗯一声:“我有数。”“可——这是个低贱的乌昭和族人!您要三思啊!!”他声音尖细扭曲,仿佛这药喂下去,会给姜眠带来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。乌昭和族人怎么了么?她这两日听见过,也只当这个时代下的多元种族,没有放在心上。“乌昭和族人,有什么不妥?”所有人都愣了。这个心照不宣的事,原来她不知么?宴云笺苍白手指搭在床边,一丝薄薄日光投射在指尖,有些微温度。他收回手。吴绍海掐着尖柔嗓音:“原来您竟不知道?”“怪不得……嗐,”吴绍海笑道,“您年纪小,此事又污耳,无人与您说过乌昭和族人的低贱与卑劣。”凉春夜雨(五)姜眠看着对方。她想听,并不是因为吴绍海那恍然大悟、胜券在握的语气,只是想多了解这个任务目标的基本情况。“乌昭和全族,生来便是卑鄙无耻的肮脏品格。这种卑劣刻在他们骨子里,世世代代,人人皆然。是天生的,不可磨灭的。”吴绍海慢条斯理道:“他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,便是背叛。”他阴冷尖刻的声音回荡在清晨稀薄日光中。这是一段课本中不会提到的历史——几百年来,大昭都是梁朝的强盛友邦,他们关系恶化的转折点,在于一场突发的瘟疫。昭仁宗在位时,国行时疫,而向梁朝求助。梁成帝仁慈,派西南十三州巡抚带着食物与药材前去救急。而大昭元气恢复后,却毫不留情将染了疫病的梁朝官员及其部属赶回西境,致使时疫染及梁朝半壁江山。等其子昭贤宗登基后,却趁梁朝国力最弱时要求公主前去和亲,此后七年战乱,大昭日渐式微,梁帝不忍百姓身处水深火热的战火之中,亦心疼女儿,在处于绝对优势之时提出言和。两国派臣出使。大昭残忍地将梁国使臣秘密杀害。同时,大昭使臣也成功用染毒匕首结束了当时梁成帝的性命。梁朝太子,也就是现在在位的梁惠帝,饮恨三年,才终于覆灭大昭,统一西境。吴绍海讲完,结束道:“姜小姑娘,乌昭和族是曾经的大昭皇族,他们身上背着不祥的诅咒,诅咒每一个对他们施以恩惠的人。上天在他们瞳仁中留下标记,以警醒世人——辜恩背义已刻在他们骨血,任何靠近、试图施恩的人都会因此变得不幸。”姜眠明白了。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,这只不过是两国政治斗争中,成王给败寇蒙上带有传奇性、侮辱性的面纱。还以为是什么有意义的信息,原来只是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,对一个族群片面的定义。俗称一竿子打死一片人。但,也的确是很巧合。这无稽之谈,却和千年后宴云笺身上的标签完全重合上。——忘恩负义,恩将仇报。姜眠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些。撼动不了历史的车轮,便只顾眼下,顾全自己。“原来是这样,我从前的确不知道。”吴绍海说完很久后,姜眠才开口。宴云笺沉静地听。她说:“这个说法实在荒唐。”“一个人的善恶尚且不能单一论之,只凭个人行为便判定一群人的罪,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,难道梁朝就没有坏人、不存在忘恩负义之辈?”“不往远说,只看眼下宴云笺为救我才受这样重的伤。我如果我弃他于不顾,任由他自生自灭,甚至于凄惨死去——那我的行为,是否也是不折不扣的忘恩负义?”她嗓音是绵软甜柔的,这番话却说的掷地有声,一字一句敲落下来,带着股别样的明快力量。更可怕的是内中含义,从未有人讲过这般言论。宴云笺一点一点蜷起手指,下意识抬头一瞬——想看看她的样子。他与姜重山的嫡女从无交集,这些年即便偶遇,他也未细瞧过一眼。以至于他今日受了这一番话,却连对方的模样都全然不知。但他只看见一片黑暗虚无。吴绍海和刘太医面面相觑良久,看见彼此的愕然。话说到这个份上,那就实在没什么好说了。吴绍海道:“姜小姑娘,既然您心意已决,奴才也不好撼动,这便告退了。”他和太医齐齐告退,屋中只剩下姜眠与宴云笺两人。姜眠把一直捏在手中的药递到宴云笺唇边:“可算走啦……快吃吧。”宴云笺没动。鼻尖萦绕天骨丹的清冽气味,据记载“甘涩如酒醇”正是其中一味药材琉柏罗,那是旷世奇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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