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汤碧云。&rdo;碧云明显地迟疑了一下,抖抖嗦嗦地答道。
&ldo;噢,对,汤碧云。&rdo;钱大钧笑着点了点头,接着又问道:&ldo;你具体在哪个部门上班?&rdo;
&ldo;多种经营办公室啊?&rdo;
钱大钧又&ldo;噢&rdo;了一声,接着又问道:&ldo;你们老家不在梅城吧?&rdo;
汤碧云这才算是弄明白了钱大钧的意图,两个人大大方方地聊起天来。最后,钱大钧假模假式地问她&ldo;汤碧云&rdo;三个字怎么写,害得姚佩佩背过身拼命地深呼吸,才没让自己笑出来。
谭功达这时插话道:&ldo;大钧,你这个人,跟我一样糊涂,县委大院到底有多少人,谁是谁,我从来就没搞清楚过。&rdo;
第二章桃夭李也秾(32)
呆子呆子,人家可跟你大不一样,你糊涂,人家可不糊涂。钱大钧与汤碧云说着话,却拿眼睛朝佩佩这边看。为了不让钱大钧从自己的脸上看出来她知道他们的秘密,佩佩可算是费尽了心机,最后出了一身大汗。
这天中午,姚佩佩去食堂吃饭。当她走到变电房旁边的小树林时,看见钱大钧用火柴棍剔着牙,在那伙人的簇拥下,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。姚佩佩想要躲,可已经来不及了。
&ldo;小鬼,&rdo;钱大钧叫了她一声。他一会叫她&ldo;佩佩&rdo;,一会叫她&ldo;小姚&rdo;,有时候也叫她&ldo;姚妹&rdo;,或者干脆&ldo;姚佩佩同志&rdo;,今天当着他手下那群干部的面,他又开始叫她&ldo;小鬼&rdo;了。听到钱大钧喊她,姚佩佩的腿就像灌了铅似的,怎么也迈不开步子。钱大钧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。一直等那伙人走远了,才对姚佩佩低声道:&ldo;你是党员不是?&rdo;
&ldo;现在还不是。&rdo;姚佩佩想了想,字斟句酌地回答他。
&ldo;交入党申请了吗?&rdo;
&ldo;暂时还没有考虑。&rdo;
钱大钧咬着火柴棍,笑了起来:&ldo;怪不得人家说你是落后分子,一点没错。你回去赶紧写一份简历,再写一个两年来的工作总结,明天一上班,就交给县委办公室的杨福妹同志。&rdo;
&ldo;写那个做什么?&rdo;
&ldo;叫你写,你就写呗。&rdo;
说完,钱大钧摇头晃脑,径自走了。
他干嘛让我写简历?再说,现在还不到年终,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让我写什么工作总结?姚佩佩心事重重地在食堂吃了饭,回到办公室,谭功达还在那儿抱着电话不放呢。看起来他和白小娴的事有了进展,她一看见谭功达对着电话机傻笑的样子,心里就直冒火。笑什么笑?!你笑得像一朵花似的,人家也看不见!谭功达放下电话,就笑嘻嘻地过来跟她借牙缸。最可气的,他刷完牙之后,还好意思把牙刷还给她!她一眼就瞧见牙刷上还镶着一片菜叶子,想要说几句话损损他,心里忽然又觉得特别没意思:在诺大的县委机关,她也就敢跟谭功达使使性子!话到嘴边,又噎回去了,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边写简历,可刚写了一行,就勾起了自己的童年往事,差一点流下泪来。
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,姚佩佩把笔杆都咬出了一个个圆圆的牙印,好歹才算把那篇简历给胡诌了出来。谭功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,她一点都不知道。姚佩佩正想接着写那要命的工作总结,耳边忽听得&ldo;嘀嗒&rdo;一声,脑袋顶上的那根日光灯管忽然就亮了。她扭头一看,发现司机小王正站在门边,冲着他傻笑呢。
&ldo;喂,你搞什么鬼,探头探脑的,把我吓一跳。&rdo;佩佩笑道。
&ldo;屋里这么黑,你也不开灯,莫非你要把自己弄成一叶障目呀?&rdo;
&ldo;你要再跟我说你那烂成语,我就再不理你了。好好说话成不成?&rdo;姚佩佩忍住笑,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,一个人在这瞎转悠。
小王讪笑着说:&ldo;你不是也没走吗?我正好过来陪陪你。&rdo;
&ldo;你可别在这瞎捣乱,我可正忙正经事呢。&rdo;姚佩佩道。
小王嘿嘿地笑了两声,说:&ldo;你忙你的,甭管我,我在这儿坐一会儿,颐养天年。&rdo;
一句话说得佩佩又笑了起来:&ldo;你要呆就呆着吧,那我真的不管你了。要喝水自己倒。&rdo;
说完,佩佩抓过笔来,正要写,心里却狐疑道:这小子,今天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,下了班也不回家。小王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,看了看,丢下,又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照,在屋子里东走西看,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。姚佩佩趴在桌上刚写了没几个字,小王就凑到她的跟前,歪着脑袋看她,嘴里道:&ldo;你在写什么呀?&rdo;
&ldo;钱副县长忽然叫我写什么工作总结,&rdo;姚佩佩一边说一边把信纸折起来,&ldo;不许你看,一边呆着去。&rdo;
&ldo;这会儿写什么工作总结呀,&rdo;小王笑道:&ldo;是不是你要升官发财了?&rdo;
&ldo;升个鬼!&rdo;姚佩佩嗔怒道:&ldo;你别打岔,明天一早就要交的。&rdo;
&ldo;还真是写总结?&rdo;
&ldo;我骗你做什么!&rdo;
&ldo;那你就别瞎忙了,总结我这儿现成的就有一份,你照着抄一遍不就行了。&rdo;小王说着,脸色就有点异样。姚佩佩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,没想到小王却果然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来,往他桌上一扔,嘴上说了句&ldo;我先走了&rdo;,随后,一转身就跑没影了。
姚佩佩听见楼梯上传来叮叮咚咚的下楼的声音,心想,这小子怎么溜得这么快!再后来,她就听见了楼下吉普车引擎发动的声音。姚佩佩苦笑了一下,摇了摇头,可她拆开信封一看,脸一下就红了。
第二章桃夭李也秾(33)
原来那是一封情书。
在这封长达十多页的情书的开头,小王就向姚佩佩郑重道歉。他说自己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,&ldo;可耻地&rdo;欺骗了她。自己的文化程度虽然不高,但也不至于每个成语都用错。那一天,他和佩佩出车去普济,因偶然说错了一个成语,逗得她前仰后合,他就开始胡乱地用起成语来。无非是逗她开心。久而久之,一看到佩佩愁眉不展,他就故伎重演。以至于现在一开口,就胡说八道,想改都改不过来了。他说,他就是喜欢看她笑,明知道这是恶作剧,可自己身陷其中,不能自拔。姚佩佩读到这里,心里忽然一动:别看这小子平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,鬼心眼倒挺多的,连自己都被他蒙在鼓里,还专门给他买了一本《成语词典》。可转念一想,小王能在自己身上耗费这么大的心思,也实在难得,不由得心头一热。
在这封信的末尾,小王说,他是在汤碧云大姐的殷切关怀和热情鼓励下,才终于鼓足了勇气,给她写这封信的:&ldo;你也不用给我什么答复。等到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,不论在什么时候,什么地点,我一见到你就会朝你喊一句&lso;打倒法西斯&rso;,你如果同意跟我好,就回答说&lso;胜利属于人民&rso;。&rdo;
要是不同意呢?笨蛋!
关于这一点,小王信中可没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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