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送走他,薛璎瞥了眼端端正正,沉默跽坐下首的魏尝:&ldo;魏公子当真能耐,是给圣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药?&rdo;
他摇摇头:&ldo;我怎敢愚弄圣上,是圣上心慈罢了。&rdo;他说完看她一眼,&ldo;长公主好像……一直不太信任我。&rdo;
薛璎原本睡意很浓,倒给这一问惹清醒了,叫孙杏儿领魏迟回院,又挥退四面下人,而后道:&ldo;我听有刀讲了昨夜你是如何说服他的。魏公子该记得什么时,连几十年前的天象也一清二楚,不该记得什么时,又糊涂得一问三不知。你希望我怎样信任你?&rdo;
魏尝薄唇抿成一线,垂了垂眼道:&ldo;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知道那些。昨夜一心急,嘴里就蹦出来了。&rdo;
这解释当然也不无可能。薛璎翻阅过医书,见过一些失魂症患者记得旁事,唯独不明自己身份、来处的病例。
她笑了笑说:&ldo;你心急什么?&rdo;
&ldo;自然是心急你。&rdo;
薛璎笑意渐消,沉默下来。
是了,他心急她的安危,否则当初不会舍命救她,昨夜也不可能冒险入宫。
正因她相信这一点,才破格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,否则哪怕他身怀宝册机密,她也会将他安置在别处。
但他一日来历不明,她也便一日无法彻底放下戒备。
她眨眨眼,换了个话头道:&ldo;既然你有这份心,不如说说,照你看,我接下来该如何办?&rdo;
魏尝想了想,说:&ldo;倘使我没猜错,长公主应已在及笄大典上安排假卦辞。&rdo;
薛璎点点头。
&ldo;我听宗太医说,大陈马上得天下,至今方才二世,那么照理说,眼下的朝堂应是武强文弱的局面。而若说有谁能够对长公主形成威胁,其人也必是武官。既然如此,卦辞便是针对武官的,或许是‐‐&lso;将生两心&rso;。&rdo;
薛璎心头微微一震。
他人在府中,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打听到卦辞。那么,他确实又与她想到了一处,且是在全然置身于朝堂外的情况下。
魏尝知道自己说对了,继续道:&ldo;于大陈而言,掌握强权的建朝功勋始终是非常危险的存在。所以,令以相国为首的文臣,与以太尉为首的武将相互牵制,是稳定朝局的策略,也是长公主注定踏上的路。&rdo;
&ldo;一句扑朔迷离的&lso;将生两心&rso;,看似得罪满朝武官,实则却可分化太尉以下诸将,令他们互生猜忌。而对文臣而言,信者自然心生警惕,不信者,也可领会其中制衡讯息。经此一事,不少原本踌躇站向的人,便有可能趁势向你靠拢。&rdo;
&ldo;所以接下来,你需请陛下针对卦辞出面做戏,作出整治朝堂姿态,而后静等朝中风向变化。当然,朝堂上少有一本万利的举措。这是一步险棋,一旦过头也挑起纷争乃至战事,或令四方诸侯及外族趁虚而入。你还需时刻警惕,作好应对打算。&rdo;
薛璎淡淡一笑:&ldo;魏公子如此真知灼见,不入朝为仕,可惜了。&rdo;
魏尝沉吟片刻,道:&ldo;方才圣上说赏个官给我做,我推拒了。如果长公主觉得可惜,我这就去讨回来。&rdo;
她轻轻托了腮看他:&ldo;我大陈朝的仕人,身家底子必须清白干净,你能保证吗?&rdo;
&ldo;哦。&rdo;他皱皱鼻子,&ldo;那就算了。&rdo;
薛璎暂且没什么要问的了,眼皮渐沉,便叫他先回偏院,而后踱到主院卧房歇下,直到晚间才在淅淅沥沥的春雨声中醒来。
她睡过一觉肚腹空空,起身吩咐下人拿点吃食来房中,不料仆役说,大小两个魏公子都在等她用膳。
薛璎有点惊讶。她以为魏迟当时不过随口一说,听说她未醒,饿了自然会吃。不想此刻已近戌时,俩人竟足足等了她整整一个时辰许。
她惯常独来独往,因一顿无关紧要的晚膳被人惦记的经历倒极少有,心里头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,想了想,还是叫下人把他俩叫来她院里一道用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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