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上面还有一层木板搭成的阁楼!姚佩佩顺着窄窄的木梯往上爬,很快就看见楼板上搁着一架纺车,墙洞里点着一盏美孚灯。汤碧云身上裹着一条薄被,头上扎着一块白布,正半靠在墙边,冲着她笑。
&ldo;该死的羊杂碎,你搞什么鬼!&rdo;姚佩佩骂道。话没说完,就&ldo;哎哟&rdo;一声,脑袋早已重重地撞在了房顶的梁上。
汤碧云连喊&ldo;小心&rdo;,可是已经来不及了。
汤碧云往里挪了挪身子,让佩佩和自己并排坐下来。她撸起佩佩的头发凑在灯前看了看,笑道:&ldo;还好,没给撞破。&rdo;
佩佩余怒未消,一把将她推开,叫道:&ldo;你发什么神经?这么长时间不去上班,一个人躲在阁上,坐月子呢?&rdo;
汤碧云只是笑。她从枕头边摸出一只桔子来,剥去皮,递给姚佩佩。佩佩一扭身,不去搭理她,嘴里道:&ldo;我再也不理你了,刚才我在外面盘问了你爹好半天,你在阁楼上怎么会听不见?你爹也是爱搭理不爱搭理的,害得我差一点白跑一趟。&rdo;
&ldo;我爹这个人,脾气怪得很,你别见怪,他是谁都不理的。就是我,要跟他正经说句话,也不太容易。&rdo;
&ldo;你爸爸老家是不是在洲上?&rdo;
&ldo;你怎么知道?&rdo;
第二章桃夭李也秾(23)
&ldo;他刚才叫我宝宝。&rdo;
&ldo;那地方人就是见到毛主席,也是要叫他宝宝的。&rdo;
汤碧云说,她父亲十多岁就从洲上出来,在梅城开了一家竹器店,可49年一解放,竹器店就关门了,这些年就连摆个小摊政府也不允许,她父亲只好偷偷地在家里编些篮、筛、笼、匾,每逢江北集市的时候,天不亮就挑出去卖。有时碰到县里的巡防大队,就把他的竹器担子整个抛到江中……
&ldo;哎,你先别扯那么远。这么长时间你窝在家里,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?&rdo;姚佩佩不知不觉已经把那只桔子拿在手中,掰下一片放在嘴里。
&ldo;刚才你不都说了吗?&rdo;汤碧云道,&ldo;坐月子呗。&rdo;
&ldo;你别跟我胡说八道了,你病了吗?生的是什么病?&rdo;
&ldo;我没病,&rdo;汤碧云仍然嘻嘻哈哈的:&ldo;不骗你,我真的有孩子了。&rdo;
姚佩佩转过身去,吃惊地睁大了眼睛。起初还以为她在逗自己开心,因为碧云脸上始终挂着笑容。可碧云笑着笑着脸色就变了,眼泪止不住地从脸上滚落下来,似乎不像是在说谎。姚佩佩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,吓了一大跳。
&ldo;怎么搞的?你在说什么呀?你,你有男人了吗?孩子呢?你,遇到了坏人?&rdo;佩佩紧紧地拽住碧云的一只胳膊,着急地问道。
汤碧云半天不吭气,一个人静静地流着眼泪。过了很久才囔着鼻子道:&ldo;你这个人呀,我最烦了。什么事情都要问!刚才我听见你在隔壁跟我爹说话,心里就犹豫着要不要喊你一声。可咱俩一见面,你免不了要刨根问底,问这问那。我只得把心硬了硬,没作声,可等到你出去了,心里又想着跟你见一面,就让我爹追出去,把你叫回来。&rdo;说着把姚佩佩抱着的那只手抽了出来,翻了一个身,把脸埋在枕头里,无声地哭泣。
佩佩这时也没了主意,也不敢追着问她,只得伏在她身上,陪着她一块流泪:&ldo;我这么急着来找你,也不为别的,你们主任说,到月底再不去县里上班,他们就要给你除名了。&rdo;
&ldo;不要紧,我已经想好了,明天一早就去上班。&rdo;汤碧云说,&ldo;我们两个人姐妹一场,贴心贴肺的,按理说我有个什么事,也不该瞒着你,可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你,保证吓你一跟头。你这个人比不得我,没事的时候就疑神疑鬼的,白白的让你跟着担心,何苦来呢。&rdo;
正在这时,忽听得楼下有女人说话的声音,听上去也是洲上口音。汤碧云起身理了理额角的头发,对佩佩道:&ldo;没关系,是我娘回来了。刚才我让她去供销社替我买纸去了。&rdo;
&ldo;什么纸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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